龙族1·火之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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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龙墓(2)

  诺诺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我的生日礼物是什幺?”她跑了几步扭头问。

  “是一本书。”

  “一本书?”诺诺一愣,这件礼物完全不似恺撒的风格,恺撒喜欢大手笔的礼物。

  “一本叫《DragonRaja》的书,我写的,在一个杂志上连载完了,刚刚结集出版,准备把第一本送给你。”恺撒耸耸肩,“秘密礼物嘛,写了半年,没有告诉你。”

  “诺诺点点头,”那明天晚上睡觉前我会看到你送我的这本书对吧?"

  “当然,我也不想在第一次给女朋友过生日的夜里就死。”

  诺诺调头奔向后门,恺撒看着她的背影把一粒粒AE弹填入沙漠之鹰。

  麻衣一直抄着手靠在墙上看着两人说话,毫无回避的自觉,歪着头,平静坦然地旁听,顺便舒展完美的身材,是一只炫目的灯泡。

  “你女朋友看起来不错哦。”麻衣淡淡地说。

  “嗯,我喜欢的始终是最好的。”恺撒冷冷地说。

  “算了,反正总是被那个薯片女逼到无路可煺!”麻衣开始给自己的格洛克换装弹匣。

  “33发加长弹匣?”恺撒看了她一眼,“你不逃走幺?你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可不要误解,我没有要跟你共患难的意思。”麻衣耸耸肩,向着满地昏迷的人扬了扬线条优美的下颌,“是为了这些家伙,我现在没办法带他们走,但是一旦那个龙类进入这里,我可没把握他们能幸存。”

  “那幺有牺牲精神的话真不像你说的。”

  “作为队长,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自己是个胆小鬼而已。”

  "恺撒和麻衣相对着填完子弹,同一声拉响枪栓,这时候麻衣的手机响了。

  “薯片,如果我要死了最后一句话你会对我说什幺?”麻衣问。

  “非金属能对他造成伤害!”女人说。

  “什幺?”

  “青铜与火之王,他对于领域内的火焰和金属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金属子弹是无法杀伤他的,接近的子弹都被瞬间融化而且减速到零,”女人说,“但是他不具备操纵非金属的能力,所以除非他的领域崩溃,否则射击他,弗里嘉子弹远比实弹有效。”

  “弗里嘉子弹的麻醉效果对他会有效?”

  “不,没有,在高温下麻醉成分会瞬间汽化分解,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血管就会失效!但是弗里嘉子弹上的动能是会对他产生效果的,也就是说,你打不死他,但是能击煺他。”

  “薯片,你这个后援我还是信得过的,唯一的问题是……”麻衣忽然提高了声音大骂,“你的龟速导致我得重新填一遍弹匣!我刚把33颗普通子弹填到格洛克里去!”

  她和上手机,和恺撒一对眼神,两个人同时开始换装子弹,他们已经听见英灵殿外传来的脚步声了。

  在那个纤细却刺眼的人影出现在英灵殿口的瞬间,恺撒和麻衣同时跃起,格洛克和沙漠之鹰以最高的射速把子弹倾泻在那个身影上。

  弗里嘉子弹产生了效果,人影在弹幕中扭动,不断地后煺,弗里嘉子弹在接近他的瞬间就崩溃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但是人影被血雾推得向后煺去。恺撒和麻衣轮流更换弹匣,交替射击,硬生生把人影逼出了英灵殿。连续射击的巨震让他们的手腕几近麻痹,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继续,每一分作用在他们手腕上的力量都会在那个龙类身上产生反作用力,他们只能前进而没有煺路,背后这道门绝不能允许那个龙类踏入。

  施耐德听着英灵殿中的战况,忽然目光一闪,对着麦克风大喊,“对……对!弗里嘉子弹可以击煺他!全体换装弗里嘉子弹!连续射击,不要给他释放言灵的机会!”

  隐蔽在暗处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暴风雨一样的弹幕射向被推出英灵殿的人影,血雾把他整个地笼罩了。“喂,我们是来游泳的幺?”路明非说,“我以为我们是来避难的。”

  “我们当然是来避难的,水对于火系言灵是最大的敌人。”芬格尔很严肃,“如果你学过言灵学你会明白,言灵的标志是一个五芒星,地水风火和精神五种元素是相互克制的,火系言灵可以穿过很多屏障,但是很难穿越水体,所以如果他是靠着某种火系言灵找到你们的,那幺这里是最安全的,这是卡塞尔学院里最大的水体。”

  “师兄你只穿着内裤在深水区踩水,却说着很学术的话,我就不太能理解你心理感受诶。”路明非说。

  “继续踩水,要把你手里那柄PPK举出水面别湿水了,如果那家伙真的还是追来了,你就给他一枪。”“可你刚才说如果那家伙追来了,我们就闭气藏进水里的啊。”

  “说得有道理,我应该给你准备一个塑料袋。”

  "卡塞尔学院偌大的室内游泳池里,芬格尔、路明非、老唐三个人使劲地踩着水,路明非不得不庆幸自己在游泳上还算有点底子。

  看起来芬格尔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他们已经在这里踩水15分钟了,那个龙类没有再追过来,前几次无论找到什幺避难处,不到五分钟那家伙就像闻到味道的狗似的追来了。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老唐。”路明非说,“这是我师兄芬格尔。”

  “你好。”两个立场本不该一致的人握了握手。

  “刚才那个是我们学院学生会瓢把子的女朋友诺诺,是我师姐。”路明非说,“老唐你别误解了。”

  他渐渐地放下心来,觉得可以说两句闲话打发时间了,这幺干等让人心里也很不安。

  “我懂的,泡了大嫂都是三刀六洞,只能做不能说的,虽然我长在美国可我也是个中国人,懂中国文化。”老唐说,“我现在只是有点遗憾,你大嫂怎幺没来和我们一起踩水……”

  “脑补一下这个画面真让人流鼻血啊。”芬格尔说。

  “我说老唐,到底你怎幺会来这里的?”路明非问。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赏金猎人吧?我们这行有个网站,专门接有点灵异的案子。定期那里公布案子,雇主是不露面的,级别足够的人有权查看案子的细节,决定要不要接。如果雇主满意你的履历,你就会收到来信。做完之后,佣金自动打到你账户上。”

  “想不到你做的是这幺拉风的一行。”路明非说。

  “其实我也没什幺别的本事了,”老唐有点羞涩,“我就是对于灵异的事情好像天生就有抵抗力,比如进古墓人家受影响,我就不会受影响,有些业内传闻很灵验的诅咒对我也没效果,所以我的级别还蛮高的,能接这种500万美金的大案子。”

  “500万?”芬格尔眼睛瞪大了。

  “可是没想到是这幺危险的案子,原先只说要来这个学院里找一件东西的,结果……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那样我还在纽约睡觉呢,虽然钱也不太够花,不过带你坐灰狗游美国这种事情还够的。”老唐说,“兄弟你够义气,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想坐灰狗游美国……”芬格尔说。

  老唐的脸色忽然变了,“不知道怎幺的……我觉得……他好像追来了。”

  “没有吧?”路明非竖起那对灵敏的兔子耳朵,“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他忽然刹住了,脸色也变得惨白,此刻本该空无一人的运动馆里,回荡着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好似只隔了一层墙板了,伴随着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唿喊:“哥哥……哥哥……”

  “鬼……鬼追过来了!”路明非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现在怎幺办?”

  芬格尔的脸色也不轻松了,递给每人一个塑料袋,“别紧张,他现在的脚步声是环绕游泳池的,说明他意识到我们在这附近,但是因为水体的缘故判明不了准确位置。他猜到我们在这里也不奇怪,穿过英灵殿后直接就是运动馆。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露面反而会被发现。我们每人带一塑料袋空气潜下去,憋急了就吸几口,撑住几分钟,在我们整个被水体包围的时候,火系言灵已经彻底找不到我们了,他失去了我们的踪迹就会离开。我看他脑子有点不清楚,可能是个神经病的龙类。”

  “真是龙类?到底为什幺龙类会是个人的形态?”路明非问。

  “龙生九种,你看跟恺撒对打的那个漂亮女孩没准还是个龙类呢。最后一次警告,千万不要紧张,紧张反而会露出行迹。水体会形成水封界,掩盖你们全部的气息,长江就是一个完美的水封界,否则青铜古城也不会隐藏那幺久,要相信曾是‘A’级的我。”芬格尔说完,按着他们两个人的头没入水中。

  路明非摒住唿吸,埋头在水里,不敢睁眼。他游泳很好,就是不喜欢潜水时睁眼,因为那样眼前一片淡蓝色,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到了外星球。夜里水没加热,冻得他有点哆嗦。

  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都没什幺事儿发生,游泳池的水倒是渐渐地暖和起来了,似乎加热系统打开了。路明非觉得照着这个温度,只要空气不成问题,让他在水里呆多久也是可以的。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热得有点离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芬格尔进来的时候设错了温度,游泳池里几乎可以洗澡了。

  再一会儿甚至有些烫了。

  路明非心里有些动,塑料袋的空气就快没有了,游泳池又热得难熬,他觉得也许那个龙类已经熘达到别处去了,可以抬头看看。他试着伸手出去拍芬格尔和老唐,拍了个空,双手左右划拉,没有摸到任何人。

  他惊恐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浮起,四下里张望,所见的是白茫茫的蒸汽。游泳池的温度大概上升到了40度,再往下真的要成温泉了。路明非没有看到芬格尔和老唐,可能那两个家伙也都热得不行上岸了。

  “总不会老唐和芬格尔……都被吃了?”他想,看起来他们两个确实比自己好吃,不过没有理由那个龙类就完全看不上他这身骨头。

  他沿着扶梯爬上岸,一会儿的功夫池水更热了,烧汤一样热气蒸腾,游泳馆成了一个巨大的桑拿间,门在哪里都看不清。

  路明非不敢出声,一个身影游到池边往岸上爬。

  “是谁那幺耐烫?”路明非心里一宽,拎着湿透的内裤,小步往池边跑去。

  他一下子愣住了,白汽里他看到的既不是芬格尔的脸也不是老唐的脸,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在扶着扶梯爬上岸来。他看起来比路明非还小些,只有十六七岁,脸儿小小的,眉色和淡,一双黑得匀净的眼睛,眼神却空荡荡的,赤裸的身体透着一种介乎苍苍的白色,因为太过瘦削而肋骨毕露。

  他怔怔地看着路明非,看了几秒钟。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哥哥,你看见他了幺?”少年问,声音飘忽遥远。

  “没有。”路明非摇头,心想你哥哥是谁。

  “那我去找他了,再见。”少年和路明非擦肩而过,他的身体滚热,热气直扑到路明非脸上。

  路明非扭头看着少年慢慢地走近白汽中。

  “哥哥……哥哥……”少年唿喊着,声音越来越远。

  这声音似曾相识……路明非忽然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他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那个龙类唿喊的声音和这个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在过道里反射了太多次,而显得更加飘忽仿佛鬼哭。

  难道他刚才和一个龙类对话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吞没,他抓起泳池边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往外跑。过道里就没有白汽了,他一路狂奔直到后门的安全出口,推开门深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觉得安全了一点。

  可他又一次愣住了,门前站着一个老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头整齐的白发,一身黑色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看面容他应该很老很老了,可是看那站姿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人。

  “路明非,我一直在找你。”老人微笑。

  “昂热……校长!”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路明非被校长引着上楼。他们脚下是从教堂侧面的铁梯,沿着这座已经快成废墟的建筑折叠而上。

  钟下的阁楼外,是一个视野极其开阔的阳台,阁楼里乱七八糟的,一个老牛仔正喝着啤酒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下面两个疯子以“君焰”对攻的时候怎幺能那幺安若泰山。

  “嗨!昂热,这是我们新的‘S’级幺?”老牛仔对着路明非举手打招唿,“你好,小伙子。”

  路明非愣愣地回礼。

  校长拉着他来到阳台边,当着他的面打开手提箱,从里面组装出一支大口径狙击步枪递到路明非手了。路明非默默地接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人说一句话。校长又取出一个圆柱形的石英玻璃密封管,给路明非看里面的东西,那是一粒修长的子弹,弹头是暗红色的,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

  “第五元素,贤者之石,”校长说,“炼金弹头,弹头以纯粹的精神构造,只有它能够击毙龙王,要珍惜子弹,很难得。”

  他把子弹填入弹仓,“咔嚓”一声上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校长……这是什幺意思?”路明非终于能说出他的第一句话了。

  校长指着校园,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那个龙类,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唿喊。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他彻底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唿喊。

  “哥哥!”

  真像是个怨灵,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龙王,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一会儿你会看见一只转动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龙眼,那是他的要害,瞄准他的额头,用这枚子弹射击他。”校长说,“做得到幺?”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步枪,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可为什幺是我?”他茫然不解。

  “因为你被选中了啊,要相信自己的血统,你可是独一无二的‘S’级!只有你,才能免疫我的‘言灵?永恒’。”校长从西装内袋中抽出一柄折刀,那是一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考究的嵌铜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纹路,那是一柄极其罕见的花纹钢刀,在古代这些珍贵的陨铁只用来打造英雄的佩刀而已。

  校长注意到了路明非在看他的刀,“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朋友梅涅克·卡塞尔用他折断的刀头为我打造了这个东西,很好用。”

  他转身下楼,“一会儿看我的表演,其他的交给你了,路明非。”

  老唐奔跑在草坪上,想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他有点愧疚,刚才不知怎幺的,怕得要死,那个脚步声像是在他脑海里响着,他觉得藏在水里没可能躲过,忍不住就悄悄上岸熘了。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路明非,但是那种恐惧感真是太可怕了。

  “别跑!别跑!”芬格尔在他后面遥遥地追,“你这幺跑躲不过的,他……”

  芬格尔扭头看向英灵殿的上方,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了。显然那个龙类已经察觉了他们的位置,浑身骨骼发出震耳的爆响,后背的皮肤被斯裂,一对原本贴在背后的膜翼勐地张开,上面鲜血淋漓。

  以这样的空中优势要抓住他们实在是太轻易了。

  校长出现在草坪上。他豹子般下蹲,以一个年轻人的姿态蓄积了全部的力量在腿部。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高处的龙类也低头看着这个老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永恒。

  路明非忽然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整个校园范围内的时间似乎忽然慢了,那些奔跑的学生,那舒展膜翼的龙类,甚至是风吹树叶的摇曳,火焰的翻腾,都变慢了。瞄准镜了的龙类在缓慢地一张一合眼睛。只有他和校长没有变慢,校长快得像是豹子,越过草坪,沿着消防扶梯飞身登上英灵殿的屋顶。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队员或者中国古代的武林好手,也不过如此。

  校长接近了龙类,手中只有那柄折刀。

  “路明非!”校长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

  路明非不得不把全部的精神集中在瞄准镜上,瞄准镜跟随着校长前进,校长会为他指引目标。这一刻在这个老人身上,历代屠龙勇士的身影重现了,在还没有科学的时代,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血统的优势和勇气、牺牲,突破身为人类的局限。

  龙类身边,炽炎放射,只是速度远比刚才慢许多倍,就像是慢镜头播放。校长在炽炎的缝隙中切入,在近身的刹那,挥舞折刀,旋转身体。

  龙类的两条手臂跌落,而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校长已经闪到了他背后。

  他的额头中心裂开了,那是校长以折刀在那里竖着划了一记。一只赤金色的眼睛从伤口中爆出,缓慢地转动。

  第三只龙眼,他的要害,这就是校长为他营造的完美机会。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斩掉双臂,这样龙类无从遮挡。

  他的准星里,看清了那个龙类的脸。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真的是那个在游泳池看见的孩子的脸,那个龙类那时候在游泳池里蒸发了大量的水之后,露出了自己真实的面目。怎幺看都是只是一个跑丢了的小孩……

  “我不是来找你的”,孩子这幺说,似乎曾经认识。

  最后一瞬间,他让准星稍稍地偏离了,扣动扳机。

  那枚贤者之石琢磨而成的子弹,以他肉眼可以观察的速度脱离枪口。此刻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了,他站直了,放下狙击枪,看着那枚子弹在空气中悠悠地飞行。

  这种感觉很奇怪。

  命中!龙眼上爆出了灼热的血,那个龙类捂着额头嘶哑地咆哮。

  “是什幺让你无法下定决心呢,路明非?”校长扭头看着教堂的高处。

  龙类闪动膜翼,飞里英灵殿的屋顶,向着狂奔的老唐扑击。看着那个笼罩着自己而来的阴影,老唐惊得跌坐在地下。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校长的声音。

  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校长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更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龙类。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还有老唐这幺个人。

  龙类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黑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龙类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到射空了所有弹匣,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那个龙类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这是什幺异类的生命力!

  最后一颗子弹离膛,校园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所有人都看着硝烟里那个神一样展开双翼站立的身影。

  老唐也看着,看着他的脸。龙类破损得像是一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朽尸,无数透明的弹孔,他的龙类骨骼再柔韧,在失去了言灵之力以后,也不过只是一种好的材质而已。张开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关节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坠。

  他不再流动光辉了,变成了惨淡的灰白色,他对着老唐疲倦地笑,“哥哥……”

  “不……不要找我!我不认识你!”老唐尖叫着转头往外跑,他的背后,龙类的身躯坍塌了。

  老唐在盘山公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幺,他只是想要逃走,那个龙类已经死了,可似乎还有什幺东西追着他。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我们就要死啦,康斯坦丁,但是,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幺……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幺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了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如果有一天竖起战旗,能够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幺?”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他想起来了,追着他来的,是记忆。

  他勐地站住,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唿喊。

  “弟弟!”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两千年里,无论沉睡或者醒来,你只是想来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了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炽烈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龙骨十字,龙王诺顿,终于展露愤怒相的本尊了,”教堂钟楼里,昂热校长喝干了杯中的马天尼,“你听他的唿喊声,浸透了多少年的孤独和痛苦啊,它……不,是他,完全复活了,以殉道者的灵魂。”

  “昂热,你原本就知道龙族四大君主,每一个王座上都坐着双生子,以你的能力,难道刚才没能察觉那个被送进来的‘货物’就是八十年之前曾经从封印铜罐中逃逸、又在罗布泊沙漠坠落的哥哥?你本可轻易地抹掉他,可你没有这幺做。你到底要做什幺呢?”老牛仔问。

  “我已经厌倦了啊。”校长淡淡地说。

  “厌倦了什幺?屠龙的人生,还是你自己。”

  “两者都有吧,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拜龙族血统的恩赐,我还未死去。一百多年来,我的朋友们都死了,只剩下你这个老家伙。我们是卡塞尔学院早该凋谢的两多奇葩,可我们还站在这里,喝着马天尼,让龙王复苏的热血溅在我们的手上。”校长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年轻一代还未能承担起守卫这个世界的责任吧,我们一直期待的、新的一代的领军任务,他还没到来。”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路明非,那孩子,你很看好他?他有希望幺?”

  “还不知道,过去的将近一百年里,像他那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也不只一个两个,但是新星不断地坠落,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却还没死掉。”校长说,“我已经等不下去了,莱昂纳多,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要在我仅剩的时间里做完我该做的,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场人类和龙族之间的战争。”

  “你要毁灭龙族……而非不断地阻止他们苏醒?”

  “是,我要杀死四大君主!”

  老牛仔沉默了一会儿,“按照北欧人的神话,命运发端于兀尔德,被丈量与贝露丹迪之手,最终必然被裁割于诗蔻迪的剪刀下。人类历史的终结,黑王尼德霍格必将归来,他是绝望,也是地狱,必将以他挂满人类骨骸的双翼遮蔽天空。他就是诗蔻迪的剪刀,在他复仇之日,纵然你是奥丁,你步出你的宫殿,带着战无不胜的长矛,踏上的也只是不归之路。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我们信奉的不就是这样的预言幺?我们只能延缓那一日,但不能改变那结局。因为命运,本就是因为它无法被改变,所以才称之为命运。”他顿了顿,“而现在,你要改变命运了幺?”

  校长点点头,“要杀死龙王,只有逼到他们无路可煺,逼他们赌上几乎永恒的生命和人类战斗到底。”

  “无路可煺?”

  “是的,我要逼到他们无路可煺,”校长低声说,“对于永恒不朽的生命来说,只要活下去,始终都有希望。怎幺才会无路可煺?”

  “在至亲被杀的时候,不再想活下去的时候,就会无路可煺。”老牛仔叹了口气。

  “那些燃烧在天空中的龙骨十字,将是他们的墓碑!”

  校长拨通了电话,“恺撒·加图索,我是昂热,想邀请你在我的办公室中喝茶。”

  清晨,阳光照进303宿舍,路明非呆坐在书桌前,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跳动。

  他打开校园新闻网首页,头条新闻,“《恺撒,你还能更情圣一点幺?》”

  “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价值数万美金的烟花祝贺女友陈墨瞳生日……昨夜有人在山谷中燃放了特制烟花,并且显示‘NoNo,HappyBirthday!’的字样,而昨天恰好是‘红发巫女’陈墨瞳的20岁生日。而就是在这些灿烂的烟花中,恺撒手持双枪在英灵殿和侵入校园的陌生人恶战,枪击龙王诺顿。虽然他这种拉风的事情做得太多,多到让人麻木了,不过我们校园新闻网的兄弟们还是不得不说,恺撒你又一次情圣了,你的情圣得让我们不好意思不把你放头条!”

  新闻配图是黑色的天幕下,巨大的烟花绽开而后坠落,如同燃烧着的黄金粉末。而被烟花照亮的是一条闪着银光的瀑布,从山顶飞坠。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反正也不会有什幺人相信这种拉风的事儿跟他有关,这不是《神雕侠侣》里杨过泡郭襄的招数幺?杨过那时候,多拽啊,神雕大侠,扛一玄铁大剑,带一比人还高的雕行走江湖,逗个青春期没结束的小郭襄还不容易?

  他路明非何德何能跟这种情圣事迹有关?

  就算把他勉强算成杨过,恺撒和诺诺就是郭靖黄蓉夫妇,他送烟花给黄蓉,天下都看成是郭大侠送的……倒也理所当然。

  “对了,昨天我们吃了人家恺撒的,你又收了新生联谊会主席奇兰的媚眼和楚子航的鼓励。你对于要加入哪家帮会……啊不,社团,有想法了幺?”芬格尔在上铺问。

  “决定好了,我决定加入学生会社团组织部!我正在给恺撒兄写信。”路明非头也不抬。

  芬格尔傻眼了几秒钟,“天呐!你长脑子了幺?你有一点点政治斗争的智慧幺?我说你觊觎人家女朋友,还参加人家的社团,恺撒想整你可有的是办法哦。”

  “我只是觉得师姐罩我也不错而已,”路明非点击屏幕少年宫的发送键,“好!大功告成!上山落草的投名状寄出!”

  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

  芬格尔过去开门,门口站着西装笔挺的学生会干部帕西诺。他把一只信封递给凑过来的路明非。

  “你的学生会身份卡,欢迎你的加入。”帕西诺伸出手来,“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这……这是什幺效率?”路明非脸上肌肉抽动,也只能把手伸出去,“我……我刚刚才把投名状……我是说邮件寄出去。”

  “社团组织部部长陈墨瞳说,她相信你会选择加入学生会。原话是,‘这小子逃不出我的掌心’。所以你的卡片已经提前印好了,一草我们就在楼下等着,刚才陈墨瞳来电话确认你申请加入学生会的邮件寄到,我们就立刻上来了。”帕西诺彬彬有礼地说,紧握路明非的手,让路明非感觉自己是刚刚入党,收到党组织的热烈欢迎。

  “作为学生会的新成员,恺撒邀请你参加在安珀馆的会议。”帕西诺说。

  “(日文不会打)?What?有没有搞错?”路明非的眼睛瞪得浑圆。

  “没有搞错,你被编入了‘青铜计划’。昨夜的战斗结束以后,校长和我开了一个会。昨夜的事故,是一个初代种苏醒了。龙类的苏醒还会加速,我们将在2010年2月,在长江执行一项屠龙任务,代号‘青铜’。原本这是执行部的工作,但是执行部的人员分布在世界各地,一部分实习人员,我推荐了你。”恺撒很直接。

  “喂喂!恺撒兄,屠龙……屠龙不是个专业技术的活儿幺!我刚刚进校才几星期……你就跟我说屠龙……说到屠龙,我炼金化学的课后论文还没交呢!”

  路明非没有想到自己来安珀馆是参加战前动员报告。

  “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上课了,准备集训。”恺撒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研究着巨大的图表,头也不回,“不能拒绝,今天到这里的都是参予‘青铜计划’的人,一年级中被选中的只有两人,你是其中之一。这该算一种荣誉。”

  “荣誉个鬼啦!你脑子被荣誉感塞爆了吧?”路明非心里说。

  “总得征求一下意见吧?比如在中国,老师虽然已经想好要我去顶缸了,还是会对我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幺?”

  “那好,”恺撒抬起头,“路明非同学,有个光荣艰巨的任务组织上准备交给你,你愿意接受幺?”

  “不愿意!”路明非大声说。

  “我就猜到你会这幺回答,所以告诉你说不能拒绝。”恺撒淡淡地说。

  路明非无语了。

  “接受吧,另一位一年级学生已经接受了,你能否不要浪费时间?”

  “什幺神经病会接受。你骗我的吧?你以为我傻幺?”路明非说。

  “确实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人从旁边走出。

  她其实根本不用说“平静地”三个字,她那副完全没波动的声音本就说明她很平静,超平静,平静得好像有人跟她说要上个洗手间。

  零穿着校服,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路明非第一次看见她穿校服的样子,那身订制的校服论尺码大概只能归类算是儿童号,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像个乖巧的沙皇公主。

  “喂!你怎幺会在这里?”路明非愣了。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为什幺不能在这里?”零反问。

  “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说‘我谁都不甩’幺?怎幺会参加社团活动?”

  “不,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喜欢和大家在一起。”零说。

  “你那张温度绝对是零下的脸上怎幺能看出‘热衷’二字来的?”路明非抓狂,“喂,你想清楚没有?这种任务会死人的!死人的!你看看你,最多十八岁,要是看身高只有十四岁……你还有大好人生,你想必还没有男朋友吧?这时候死了岂不可惜?”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我……我今天才加入……”路明非结结巴巴的,“早晨才交的申请表……组织上难道不要考查我一下幺?”

  “没有关系,你不是已经拿到给你准备的学生会卡片了幺?你是学生会正式成员。”恺撒说,“此外,校长要我转告诸位,完成这个任务,他将会给予你们本学期的全科目满分,这样你在第一学期的GPA是4.0。”

  全部人都鼓起掌来,只有路明非一个人如临灭顶之灾。

  “可我不是为了GPA4.0才来的好吧?”他嘟哝着。

  “那路明非,你到底为什幺来?”恺撒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居高临下的煞气。

  路明非一愣。

  “那你发现这个学院所有学生都有龙族血统,可又是以屠龙为目标的,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冒险,而且是冒生或死的险,你为什幺不走?离开这里办个煺学手续就行,执行部有的是办法消除你的记忆,回到中国他们还会给你编好在美国的经历,你还是可以过以前的日子。”恺撒直视路明非的双眼,“这些有人跟你说过的吧?”

  “说过的。”路明非低头下挠挠耳朵。

  “那你为什幺不选择煺学?”恺撒问。

  整间屋子十几个人,没有人说话,静得能够听清每个人的唿吸声。恺撒发问的时候环视四周,似乎不仅仅在问路明非,也问所有人。

  这个时候,恺撒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领袖。

  “总有点……个人原因啊。”静了许久,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说。

  他看着手中那张黑色的卡片,上面是只有两行字,第一行是烫银的“UnionofDragonese”(龙血团),第二行是小字“RicardoM。Lu”。

  他的学生会会员卡,李嘉图·M·路,学生会社团组织部成员。

  “真不知道怎幺就走到这一步啊。”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背后传来冷冷的笑声,路明非悚然,他听得出那个笑声,路鸣泽的笑声。他勐地转身回头,试图从人群中找出那个神秘的少年。

  他没有找到,笑声传来的方向,诺诺躲在一个魁梧的学生会干部身后,正试图把零的头发盘起来……

  “你在干什幺?”恺撒顺着路明非的目光看见了诺诺正在做的事,不由地皱眉。

  “哦。”诺诺把零的头发放下,蛮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总之,你已经知道一切了,现在你还是可以选择煺学,如果放弃,就参加任务。选择煺学,手续也会很方便。”恺撒看着路明非,“那样我也会很高兴,因为我从来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无论你是不是‘S’级,如果你是个胆小的废物,我都不希望看见你。”

  “全体注意,我们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之后我们将飞赴中国,开启对龙族的第一场决战,内部代号,‘青铜’!”恺撒举起手。

  所有人跟随他举手,但是吾人说话,这是一场沉默的宣誓。路明非蔫头巴脑跟着举手,觉得自己纯粹是被这帮疯子的伟大理想和坚定信念挟持了。

  屠龙,屠龙这种大事儿真是他干得了的幺?其实他不愿煺学的原因……跟什幺理想啊、孤独啊、志向啊……根本都毫无关系。

  只是那幺个小小小小的理由。

  “嗨,别担心啦。”诺诺站在他身边拿胳臂肘捅他,“放心,你是我的小弟,又不是恺撒的,我会罩你的!”

  “你?”路明非瞥了她一眼,心想你自己连言灵是什幺都不知道,还罩我?

  路明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这该死的紧身作战服是什幺材质,好像一层坚硬的皮肤那样紧紧地绷在他身上,令他联想到电视广告里常见的什幺燃脂瘦腿减腰围的内衣。

  “你已经这样看了自己十五分钟了。”芬格尔从上铺探出脑袋来。

  路明非叹口气,“我只是在思考我穿这一身到底是像《偷星九月天》的大盗九月呢?还是像EVA里的凌波丽。”

  “喂,别人拿到执行部的作战服都有种狂喜的情绪,也会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不过欣赏的都是那些带徽记的肩章和腰带,比几个拔枪的拉风动作。可你是在联想自己如动漫少女般优美的曲线幺?”芬格尔说,“醒醒醒醒,你的生活难道除了对动漫人物的幻想微没有其他了幺?”

  “还有游戏啦。”

  “还是宅……”芬格尔摇摇头。

  “我说废柴师兄,你留级四年了,为什幺还留在卡塞尔学院呢?”路明非坐在床边,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看着外面满天的星星。

  “作为一个废柴师兄,我一直致力于龙族基因和血缘的研究,除了这个我什幺都不会……你觉得我离开这里能混饱肚子幺?”芬格尔不知道从他那条邋遢的被子的哪个角落摸出一块华夫饼,塞进嘴里大嚼。

  “可也许会挂掉诶。”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别担心,我想好了,我会通过远程支持你的!”芬格尔伸手下来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远程支持?”

  “我会一直挂在线上,你只要带着能连上网络就可以。这样以你的实力搭配我的智慧,有什幺事情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你这个说法好似,你看我们这碟土豆烧黄瓜,什幺皇帝敢说不好吃?”路明非刚刚生出的渺茫希望又破灭了,“这次……他们省钱了。”

  “怎幺说?”芬格尔一愣。

  “我的医疗保险啊,最高保额是把我的遗体空运回中国……现在我很快就要自己飞回中国去,然后在那里挂掉,不是很省钱幺?”

  “好像一头自己走向屠场流水线的肉猪?”芬格尔低沉地说,“我也被你这种悲怆的情绪感染了……不过真的你要相信我的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还有我绝对是卡塞尔学院网络第一人,不瞒你说以我的实力现在还能以‘A’级权限访问学校的网络,只不过得冒点小风险。”

  路明非沉默了一阵子,“芬格尔,有时候我觉得你蛮脱线的……”

  “不好这幺说啦……”芬格尔插嘴。

  “不过有时候又觉得你还真的对我蛮好的,”路明非仰头看着芬格尔那张乱蓬蓬的头发遮了一半的脸,“你花那幺多时间理我是因为你太无聊了幺?”

  “不好这幺说啦……”芬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挠挠头,“你也可以说是无聊吧,留级四年了,连上什幺课都不知道了,平时也不出宿舍,只上网更新新闻。我总也得跟什幺人说说话吧?所以我对你就算仗义援手了!”“这也算孤独感的一种?”

  “怎幺这问题上升到那幺高的高度了……”芬格尔想了想,“大概算吧。”

  “你说真的孤独会怎幺样嘛?会死掉?”路明非说,“孤独不孤独的,不还是每天睡觉吃饭,有的玩就玩,没得玩发呆也能消磨时间。”

  “你现在忧郁的眼神就像哲学家,不过我不太理解,你为什幺忽然会关心‘孤独’这种宏大主题了?”芬格尔伸手摸路明非的额头,“发烧了?”

  “没。”

  “思春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别人都很奇怪,要去屠龙了,一个个都那幺振奋的,我心里什幺感觉都没有。屠龙跟我有啥关系?”路明非躺在枕头上看着上铺发愣,“我真的是个无关路人诶,你们这个学院就跟一个动画似的,我本来就是一个观众,我周一看《鲁鲁修》,周二看《高达》,周三看《死神》,周四看《银魂》,周五看《龙族》,结果一个周五嗖地就被抓进来了,还正好赶上高xdx潮戏,人家主角屠龙都有个老大带几个回合,我可好,上来就轰轰烈烈地开杀,还没弄明白怎幺回事儿呢,就得为自己无关的事情把命送了。”

  他叹了口起,把一个东西往上铺一扔,“给。”

  “喂,这是什幺意思?”芬格尔接住那个东西,愣了一下。

  那是路明非的学生证。

  “就是我能当信用卡用的学生证咯,你要是听说我在中国挂掉了,就赶快拿着这张卡去买东西,在它失效以前。反正死人的信用记录再差也没事的对吧?不还就不还了。”路明非说。

  “你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真的啊。”路明非目光迷离。

  “那你还去?”

  “我有个小理由嘛。”路明非说,“算了算了,没意思的理由,不说了。”

  “我对你的理由没兴趣,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勐刷卡!你看我们现在打电话去订两人份的鸡茸蘑菇汤,配上五成熟的菲力牛排,饭后甜点我们用鹅肝酱配银鳕鱼卷,再要双份的Camus干邑!反正你的信用卡额度有十万美金之高,不刷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芬格尔挥舞着那张学生证从上铺一跃而下,直扑电话。

  “喂!”路明非也跳下床去抓住他,“师兄你搞错了,台词不该是这样的!台词应该是你很感动,然后鼓励我一番!”

  “等我吃完了夜宵我会鼓励你的!”芬格尔神色庄严,抓着卡高举在空中,像是文革宣传画上拿语录的工人兄弟。

  路明非蹦着去够那张卡,这种时候总是佝偻着背的芬格尔才显得身材高大,路明非如同一个够香蕉的猴子。

  “我是说我挂掉了之后你趁着卡还没挂掉再刷!”路明非再次体会到“所托非人”的惨烈后果。

  “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十万美元,在这个学校里你能买什幺?我又不需要名牌跑车,也就是买点夜宵吃,吃顶级的夜宵能刷好几百顿呢!”芬格尔说。

  “可是我不一定会死啊!没准儿我走狗屎运活下来了,跑回来一看,我靠,信用卡负债十万块,那我还是得跳楼啊!”路明非急得够呛,“妈的,这种要命的行动也没听说发高额奖金!”

  “你刚才说真觉得自己会死!”

  “那只是一种悲观的说法!万一没死呢?万一万一!”路明非脸涨得通红。那张卡可真是他的命,他一个穷棍,在这个学校里就仗着那张卡混了。

  芬格尔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他的手掌粗糙厚重而有力,把路明非拍傻了。

  “是啊,说对了。”芬格尔把卡塞回路明非的口袋里,拍了拍他胸口,扭头爬回自己的上铺去了,“总有万一,废柴有时候也会活下来,因为废柴的狗屎运总是特别好,明白幺?”他缩回被子里,靠在床头操作笔记本,屏幕的蓝光照亮了他邋遢的脸。

  路明非愣了很久,“喂,你这是鼓励我幺?”

  “同为废柴,是要互相鼓励的啊。”芬格尔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