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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神秘的X

  我问:“哪些细节?”

  “跟我和我丈夫有关的细节。”她说,“从笔记的内容来看,不管是通过什么手段,08年4月17号,陈曦查到了我丈夫身上,并在5月和他见面,对他进行了某种心理攻势,希望他帮助她所代表的势力。我丈夫本来已经动摇,却在6月突然变卦,陈曦认为,他可能是收了E厂的钱。”

  “你认为呢?”毕竟是和叶秋薇密切相关的事,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许吧。”她胸口又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起伏,面部则依然平静,“总之,他突然变卦了,但陈曦所在的势力没有放弃,8月末,经过持续的心理攻势,他们再次动摇了我丈夫,还派出高层和他见了面。我不知道他们商议过什么,我丈夫从来没跟我透露过一丝一毫。接下来就是重点了:9月10号,他们再次失去了我丈夫的信任,原因是‘中计’,你还记得9月10号是哪天么?”

  我一边回想,一边翻了翻前面的笔记,突然一惊:“是你……酒会那天……”

  “嗯。”她淡然地说,“如果9月10号有什么事会对我丈夫造成严重影响,肯定就是我的遭遇了。而通过那件事,我丈夫会对谁彻底失去信任呢?”

  我想来想去,最终只想到一个人:“徐毅江?!”

  叶秋薇点点头:“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通过这个细节,我对我的遭遇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徐毅江,很可能就是陈曦所在势力的高层,那晚的事,显然是有人事先安排的,目的正是为了引起我丈夫对他的愤怒,从而失去对其所属势力的信任,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牺牲品罢了。”

  我心中顿感压抑,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后颈:“你丈夫临时被派去开会,舒晴陪你参加并配合谢博文换掉你的酒,这些都是预谋已久的安排!而安排这些的,就是——”

  “E厂,或者说A集团。”她接过话说,“徐毅江代表的势力和A集团是敌对关系,徐毅江试图拉拢我丈夫,所以A集团设了陷阱,既让对手失去我丈夫的信任,又让对手的高层身败名裂,面临牢狱之灾。一石二鸟,这就是陈曦所说的‘中计’。”

  我看着一脸平静的叶秋薇,心中五味杂陈:“这么说的话,徐毅江案审判程序不合理的迅速,也是A集团安排的了?”

  “不。”她分析说,“徐毅江可是A集团敌对势力的高层,是A集团的巨大隐患和眼中钉,如果是A集团的安排,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死呢?我认为,案件审理的事,应该是徐毅江背后的势力安排的。他们知道A集团背景强大,所以必须赶在对方之前有所行动,才能保住徐毅江的性命。徐毅江对庭审的积极配合,也说明了这一点。正是通过这个细节,我认为陈曦、徐毅江背后的势力,拥有某种形式的国家力量。”

  “比如国家的某个秘密组织。”我思量着说,“如此一来,陈曦以个人身份对M事件的深入调查也就说得通了:A集团这些年来迅速扩张——根系越深,脏东西就越多。陈曦所在的组织,正是为了挖掘其中的肮脏吧。”

  叶秋薇点点头:“陈曦笔记第一页的‘忠诚’二字,也是这种推测的有力佐证。”

  “忠诚……”我叹了口气,“陈曦为了调查倾其所有,确实配得上‘忠诚’两个字。但徐毅江呢?他身为组织高层,居然没有一丁点自制能力,轻易地落入A集团的陷阱。如果他当时能控制住自己,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如果控制不住呢?”叶秋薇打断我说,“如果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呢?”

  “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呢?他只是缺乏强大的信念和定力罢了!”说完这些,我沉默片刻,瞪大眼睛看着叶秋薇,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难道说……”

  她继续分析:“笔记里,9月10号那件事后面跟了一句奇怪的话,‘再度失败!X真的存在?寻找周芸!’,再度失败不难理解,陈曦的组织对E厂的调查可能已经持续很久,而且出现过多次机会,但都以失败告终。寻找周芸也不用说了,因为她是M成瘾性研究项目的三名成员之一。需要关注的是中间那句话,X明显是个代号,它代指的是什么?陈曦在怀疑什么的存在呢?”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隐隐不安。

  “继续分析。”叶秋薇说,“在《隐痛》中,陈曦很少用到感叹号,因为她是个善于压抑情绪的人。但在此处,她连用了两个感叹号,说明当时她内心出现了少见的情绪波动。这波动因何而来?是因为计划的再度失败么?我不这么认为——陈曦是个冷静沉稳的人,而且不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失败,应该不会因为失败本身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其情绪波动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者这么说,她惧怕的并非失败本身,而是失败背后的东西。”

  我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X,她把失败的原因归咎于X。”

  “对。”叶秋薇说,“笔记的第十九页,记录了我丈夫自杀的事,后面也跟了一个X。第二十页和第二十一页,分别记录了谢博文和丁俊文的死,也都出现了X,而且后两个X旁边,都加了重重的感叹号。综合这些因素,我认为,引起陈曦情绪波动的,并非计划的失败,而是这个可能存在的X。”

  我另起一页,写下一个大大的X。

  “进一步分析。”叶秋薇说,“在笔记里,X一共出现了四次,分别在这四件事之后:徐毅中计、我丈夫自杀、谢博文遭遇车祸、丁俊文被妻子推下楼。你发现这些事之间的共同点了么?”

  我恍然:“四起事件的发生,都极大地阻碍了陈曦所在组织对M事件的调查。”

  “完全正确。”叶秋薇的语气带着赞许,“但四起事件,一起是徐毅江主动犯下错误,一起是我丈夫主动服毒,另外两起都是生活中的意外。每件事本身,都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陈曦也明白,四件事接连发生,就肯定不是巧合了。”

  我顺着说了一句:“她怀疑四起事件都是受了某种形式的人为干预,干预者,就用X来代指。但她不知道,后两起事件中的X,其实就是你。”

  “这不是重点。”叶秋薇说,“重点是,这四件事之前,类似的事就肯定不止一次地发生过,所以陈曦他们才会怀疑有X的存在。我完全认同他们的猜测:徐毅江是国家秘密组织的高层,一定在训练和实践中锻炼过信念与意志,不会为了一时痛快犯下大错。我丈夫当时刚刚带我走出生活的阴霾,而且加入了国家级研究项目,绝对不会突然自杀。两起事件发生时,当事人都表现出了异常行为,行为异常说明心理异常,也就是说,两人的心理很可能受到了某种形式的干扰。”

  “就像你对舒晴、吕晨和陈曦所做的那样。”我感到一阵压抑,“X对徐毅江和你丈夫进行了暗示,引导他们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还有一点能证明X的存在。”叶秋薇说,“我跟你说过的,还记得么。09年3月18号一早,我去病房里看舒晴,发现她一夜之间就学会了掩饰心理、抵御暗示,就像有人在她内心深处筑起了一道防火墙。”

  “X。”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是X干的?!”

  叶秋薇沉默了一会儿,说:“能够在短时间内帮他人构建心理防御,这个X驾驭心理的能力,丝毫不比我差。”

  我陷入沉思:如果当年徐毅江迷奸叶秋薇的事,的确是A集团策划的一场阴谋,如今谢博文已死,X身份不明,我所知的唯一知情者就是舒晴了。再者,如果舒晴突然出现的心理防御机制真的是X帮她建立的,她很有可能知道X的身份,至少在2009年3月17号当晚见过他(她)。

  也许,我该再去见见舒晴。

  稍后,我又突然想起了徐毅江。如果他酒会当晚对叶秋薇所为是受了X的暗示,那么他很可能见过X,至少能提前察觉到某种异样吧?想到这里,我问:“叶老师,那个徐毅江——”

  “死了。”叶秋薇平静地说,“杀死王伟后,我在09年的7月打听过徐毅江的消息,08年过年的时候,有个同样是无期的犯人把他杀了,随后自杀。”

  我默默点头。想控制一个走不出监狱的重刑犯,对X来说肯定不算难事——不过,他(她)是如何接触到那名囚犯的呢?如果接触过,徐毅江待过的监狱里,是否会留下有关X身份的线索呢?

  我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问:“请继续,叶老师,你从这本笔记里还察觉到了什么?”

  “周芸。”叶秋薇说,“这本笔记的最大价值,就是为了指名了新的调查方向:寻找周芸。谢博文和丁俊文已死,我丈夫又昏迷不醒,想通过A集团以外的人了解事情的详情,就必须找到周芸。”

  我把死亡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周芸的名字。

  “你没有杀她?”

  “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叶秋薇说,“但正是在寻找她的过程中,我对王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从而萌生了对他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