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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陈玉龙的下落

  我接了电话:“喂,哥。”

  “兄弟。”付有光显得很轻松,“监控我都查过了,你放心吧,从昨天中午十二点到今天早上九点,你那房间除了咱俩,再没进过第三个人。”

  我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产生了更大的疑惑:既然没有其他人进过房间,我倒在床上之前听到的说话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片刻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哦,真是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付有光嘿嘿一笑,“不过我问清洁工了,她说打扫时候并没有看见你的工作本,我刚才帮着找了找也没有发现。”

  “啊——”我赶紧说道,“那就别麻烦了,我凭着记忆再写一遍吧,你就别再为这事操心了。”

  “毕竟是你在B市丢了东西,我这个做主人的不能没一点责任啊。”付有光不好意思地说,“我会让酒店的人多留意的,你那个本具体啥样?”

  “哦,黑胶皮,挺破的,每一页都写满了字。”我随口编了几句,“真不用麻烦了。”

  “嗯,嗯。”付有光说,“你不用操心了,听你声音还在睡吧,我就不打扰了,那个事还得你多费心啊。”

  挂了电话,我揉揉脸,再度回想起前一晚似真似幻的梦境。我记得很清楚:一个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先说自己是徐毅江,又说自己是马三军,而后说自己是陈玉龙,最后说自己就是X。紧接着,我就回到了叶秋薇的病房,她诡异地笑着说:张老师,你跟我越来越像了。

  这个梦究竟代表了什么?

  晚饭过后,我打开录音笔,把第七次会面的谈话内容做了书面记录。我反复研读了叶秋薇三次释梦的过程,又从书柜底部翻出《梦的解析》,试图用精神分析的方式解读自己的梦境。

  这个梦仓促而离奇。叶秋薇说过,越是奇怪的梦,说明潜意识的伪装越深。那么首先,一个男人站在卫生间门口,于我而言究竟有着什么象征意义呢?

  第一个意象,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暂且跳过这个意象。男人先后说自己是徐毅江、马三军、陈玉龙和X,又象征了什么呢?难道四个人是同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又或者,其中两个人是同一个人——我眉头一皱:X,会不会就是徐、马、陈其中一人呢?

  我决定把自己的猜测记录下来,写到一半又停了笔,叹了口气:虽然这种猜测挺像回事,可说到底还是猜测罢了,不仅无凭无据,连个释梦的过程都没有。

  我又想起最后一个意象:为什么在梦里,叶秋薇会说我跟她越来越像了呢?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我和叶秋薇虽然只认识了不到一周,但她的精神力量已经深刻地影响了我。我不仅提升了洞察力和分析能力,还不知不觉地开始学习和模仿她的思维方式。潜意识里,我早就知道自己跟她越来越像了吧。

  抛开三个具体意象,梦中最奇怪的细节,就是陈玉龙这个名字的出现。我和他八年未见,别说联系了,连他的名字都很少想起。可以说,八年来,他的名字一直存早于我的潜意识深处。叶秋薇说“梦没有偶然”,那么,究竟是什么现实因素,导致他的名字“必然”地出现在了我的梦里呢?

  我回想了一下前一天的经历:上午八点半到十点,我一直待在精神病院里,听叶秋薇讲述王伟的事,之后接受了心理评估。十点半到十二点,我在社里处理工作,还跟领导进行了一次不太愉快的谈话。下午两点,我去了一趟Z大,跟几名保安说过几句话。四点抵达省一监,见了付有光和陈富立。之后去立张村见了张瑞林和他的妻子云灿霞,晚上又回到B市跟付有光喝了酒。

  如果梦真的不存在偶然,那么可以肯定:我前一天白天接触过的某个人,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我进行了暗示,激活了我潜意识中关于陈玉龙的记忆。

  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仰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一种强烈的宿命感袭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和叶秋薇之间,早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一周前决定去精神病院见她,绝非偶然。

  奇怪的是,想到这里,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我稍后继续思索。且不论是何人通过暗示让我想起了陈玉龙,我目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陈玉龙?

  2009年2月7号,陈玉龙在B市XX国贸1727房开了房间。而当晚,正是在这个房间里,张瑞林接受了X的突击训练,于翌日完成了对张瑞宝的暗示任务。

  很显然,陈玉龙即便不是X本人,也一定跟X有着十分特殊的关系。难道那个人暗示我想起陈玉龙,是为了协助我的调查?

  可是,如果这个人真的想帮我,为什么非要暗中相助呢?想到这里,我已经彻底糊涂了。

  我打开电脑,对S市招牌里带“启航”二字的律师事务所进行了搜索,并将二十多家事务所的联系方式都做了记录,之后一一电话联系。幸运的是,刚联系到第七家,我就打听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那是一家名为“光明启航”的事务所。核对了陈玉龙的身份信息后,负责人肯定地告诉我,我要找的陈玉龙确实在他的事务所里工作过,那是04年年初到05年夏天的事。05年夏天,陈玉龙又跳槽去了一家“胡旗帜律师事务所”。

  我给胡旗帜事务所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胡旗帜本人。关于陈玉龙,他的印象很深。

  “没错。”他回忆说,“挺勤快一个人,他在我这里一直干到07年。”

  我问:“07年之后呢?”

  胡旗帜沉默片刻,缓缓说道:“07年6月,他输了一场几乎没可能输的官司,我就把他辞退了。你也知道,名声对一个律师公司来说有多重要……”

  “他走了之后呢?”我追问道,“您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他说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请你稍等,我可以帮你问问。”十几秒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在么,张主编?”

  “当然。”我赶紧问道,“怎么样?”

  “是这样,我问了一下他以前的朋友。”胡旗帜说,“她说,陈玉龙离开之后,好像是回了你们那里,开过一家法律咨询公司,后来没干下去,就去了你们本地的哪个企业当法律顾问了。嗯,就是这样。”

  我心中一惊,听到“本地企业”,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E厂。

  “具体是哪个企业,您知道么?”

  “这个我问了,没人知道,我们所里的人,现在也都联系不上他了,不然我就直接帮你要到电话了。”

  “那他开的那家咨询公司的信息您知道么?”我不肯放弃,“比如名字、地址之类的。”

  胡旗帜答应帮我问问,半分钟后又拿起电话说:“张主编,问到了,叫嘉龙,郭嘉的嘉,中国龙的龙,嘉龙法律咨询公司。好像是07年年底开的,08年上半年就停业了。”

  我再次问道:“那您知道具体地址么?大概的位置、街道名称也行,能不能再帮我问问?停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早就注销了,我是没法找的。”

  “我问了,大家也不是很清楚。”他顿了顿说,“不过有个人听陈玉龙说起过,他的公司离家不远。如果你知道他们家原来的位置,可以去那附近问问。他在S市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回去之后,搬家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当然,如果这几年房屋遇到了拆迁,那就真是不好找了,我也爱莫能助。”

  我再三表示感谢。挂了电话,我开始回想陈玉龙以前的住处。01年到03年之间,我跟他关系很近,肯定是去过他家的,但想了许久,我也没能记起他家的位置。

  回忆过程中,我也难免回想起自己那些年的经历:2000年,我刚刚大学毕业,旋即遭逢重大变故,险些被铺天的压力彻底击倒。我深入理解了各种社会规则,也见识了花样百出的卑鄙手段,更切身体会了人性的万千姿态。

  我突然想起,那些年里,陈玉龙至少帮我打过十几次官司,协助我处理过许多法律事务。相关文件,我记得一直是存放在档案柜里的。那么,当年的文件里,是否会存有与陈玉龙个人有关的信息呢?

  我连忙打开档案柜,把当年的文件资料一股脑搬了出来,我按照种类,将文件于书桌上分成四摞,之后便开始一一翻阅。在翻阅过程中,我逐渐注意到一件怪事:02年7月23号之后的文件资料全都不见了。我把档案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丢失的部分。

  当然,这并非当时的重点,所以我只是疑虑片刻,就迅速回到了对陈玉龙个人信息的搜寻之中。找到快九点,我终于在2000年10月的一份判决通知书背面,发现了一行已经开始褪色的字:

  陈律师,造纸厂家属院。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本地有过一家颇具规模的造纸厂。九十年代初,因为城市扩建,加之污染问题日益严重,造纸厂迁移至属县郊区。厂区拆除重建,职工家属院则留存至今,成为本地老人怀旧的去处之一。近几年,一直有造纸厂家属院拆迁的传闻,但因其住户过多,相关项目始终未能提上日程。

  陈玉龙会不会还住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