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3·黑月之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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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家庭晚宴(2)

  侍者确定说今晚路先生定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叔叔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生怕老婆是被什么人骗了,这样他在陈处·长面前就下不来台了。

  侍者安排他们在二楼大厅的桌边坐下,并未按照中国餐馆的规矩让他们点菜,只是给每人一份菜单说行政主厨已经为他们安排了“厨师长菜单”,他们只需看看里面是否有自己忌口的菜肴即可。这可帮叔叔免了一场大麻烦,因为他非但不懂法文而且英文也勉强,如果侍者真让他点菜可就要了他的命了。连餐前香槟和几支酒也是安排好的,叔叔看不懂那些酒标,只觉得入口都是舶来的味道,每一口喝的都是优雅,虽说是餐厅给配的佐餐酒,可不比他喝过的十五年茅台差。

  衣香鬓影烛光温暖,陈处·长开始有些拘谨,喝了几杯酒也放开了,跟叔叔像是兄弟般聊天,陈夫人跟婶婶也有了姐妹间的亲昵,连一贯寡言少语的佳佳也能跟路鸣泽聊聊那些精美但不知用什么食材制作的菜肴了,婶婶看在眼里美在心里,越看越觉得自己儿子和“媳妇”乃是一对璧人。她开始跟陈夫人讲些美国生活蛮不容易,小孩子一个人去了那里无依无靠,大人心里很是忧愁,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之类的话。陈夫人也很配合地叹气说佳佳要是有个男朋友什么的我也放心一点,可你看我女儿那么老实,就怕在美国给人骗了。

  陈夫人不是不知道婶婶一直以来的心思,但陈夫人对路鸣泽不能说全然满意,担心攀了这个亲家之后将来不好反悔,可今晚她被叔叔婶婶请客的气派镇住了,感觉到了对方家里的实力,看路鸣泽也顺眼起来。婶婶的临门一脚即将建功,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

  这时侍者引了一男一女过来,很谨慎地询问说:“请问你们跟这位路先生是一起的么?这位路先生说你们占了他的座位。”

  所有人都愣住了。

  路明非全没想到会在东京遇上叔叔婶婶,他本来心怀不满说谁他妈·的抢老子的座位?可他跟叔叔婶婶生活了足足六年,习惯了婶婶的威风凛凛,婶婶一声吼他就怂半边。所以看见婶婶那张薄施脂粉的脸的瞬间,雄赳赳的他就像冰淇淋见阳光那样化掉了。

  婶婶也没料到有这么个出来搅局的,她一心要让儿子超过这个阴坏阴坏的侄子,让自己超过侄子背后的乔薇尼,可就在大功告成之前,这家伙索命鬼一样找上门来了。

  叔叔知道老婆对侄子去美国留学满心怨念,生怕两个人当众闹起来,在陈处·长面前就下不来台了。他对路明非没什么怨念,再怎么也是他老路家的种,只不过他素来怕老婆,老婆不许他给路明非打电话他就不敢。

  陈处·长一家是觉得莫非自己这伙人占了别人定的座位,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路鸣泽的目光牢牢地黏在绘梨衣身上,那个女孩穿着蓝紫色外罩黑·纱的裙子,被华贵的蕾丝和缎带簇拥着,高挑冰冷好似一位波旁王朝的公主,却小心翼翼地挽着堂兄的胳膊,把半个身子藏在他后面。

  大家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沉默维持了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路明非打破了沉默,干巴巴地说:“这么巧啊……”

  这时经理疾步走了过来,低声喝斥侍者说怎么搞出这种乌龙来?分明是这位路先生定了两个人用餐,结果那位路先生一行六个人来用餐你们也安排!人数差异没看出来么?婶婶一下予就不干了,猛地起身说分明是你们的销售经理在酒店大堂给我塞的打折卡!要不我们才不来你们餐厅吃饭!现在却说是我们搞错了?

  经理再三检查婶婶递过来的那张考究的请柬,无奈地说这确实是张非常漂亮的请柬,但是ChateauJoelRobuchon东京店从开业到如今就没有促销和打折一说,我们的食客遍及世界各地,通常都是提前一个月预定餐位,我们安排都安排不过来,怎么会跟酒店联合推销呢?定座的确实是这位路先生,是他的朋友亲自来跟我定座的,今天的菜单和酒类也是他的朋友指定的。我为我们的工作失误表示歉意,但是这张桌子是这位路先生定的,很遗憾我们今晚没法为您提供服务,如您不弃我们会在附近另外安排一间餐馆供您就餐。

  婶婶脸都气绿了,横眉立目要跟经理理论,完全把站在旁边的路明非当空气。她想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但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在她自尊心高涨到顶的时候,这个侄子又出来捣乱,衣冠楚楚好似功成名就的样子,还假模假式地带着女孩,号称这张桌子是他定的,餐馆的人还都站在他那边说话。老路家一切的风光都给路麟城乔薇尼他们那一支占了,连一张餐桌他们都要占!

  陈处·长一家尴尬地起身,叔叔拦在婶婶面前,生怕老婆的大嗓门把整个餐馆的人都惊动了。

  在整个场面一团糟的时候路明非说:“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经理不解地看着这位客人心说你说我们餐馆错了或者说那位路先生错了都有道理,你有什么错?你错在堵车迟到么?

  “是我搞错了,不是我定的座位,是婶婶叫我来吃饭,我又迟到了,都是我的错。”路明非低声说。

  经理愣愣地看着他,不理解局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折。

  “老路这是你侄子啊?”陈处·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是!是我侄子!”叔叔很高兴路明非及时找到了台阶给大家下,亲切地搂着路明非的肩膀,“我侄子在美国上学……”他忽然有点语塞,没法解释为何一个在美国上学的侄儿忽然出现在东京并且出席在两家联姻的重要宴会中。

  “我来日·本勤工俭学,来看叔叔婶婶。”路明非说。

  “对!”叔叔豁然开朗,“我侄子上的可是贵族大学,拿奖学金还勤工俭学,很努力啊,哈哈哈哈,这位是……”叔叔热情洋溢地向着绘梨衣伸出手去。

  “我同学。”路明非心惊胆战,他愿意给婶婶找台阶下不代表黑·道公主也愿意,绘梨衣很忌讳别人触碰她,又怎么会跟叔叔握手?

  出乎他的意料,绘梨衣乖乖地把手放进了叔叔的手心里,顺着叔叔的意思轻轻地握了握,脸上的神情如冰山解冻般,拘谨地笑了笑。

  “既然两位是认识的,那么我们就安排加两个座位吧,祝各位用餐愉快。”经理也巴不得这件事顺利解决,否则对ChateauJoelRobuchon的口碑也是个影响。

  本来只能坐六个人的餐桌被强行塞进了两张餐椅,坐得有点挤挤巴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很微妙。

  要不是形势所迫婶婶才不会坐下来跟路明非吃饭,但陈处·长一家既然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个侄子,侄子也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自己拒绝跟他一桌吃饭会被看作将来的恶婆婆,那佳佳怎么会愿意跟路鸣泽在一起?路明非压根不敢跟婶婶对视,说起来也怪,虽说在学院里他还算不得一个靠得住的战斗力,可毕竟也参加过拯救世界的大事件,可面对这么一个家庭妇女他就是紧张。

  任你在外面擒龙伏虎,当你回到“家”这个小小的环境里,你就还是以前那个孩子。

  他察言观色很快就明白了这顿家宴的意义,佳佳和路鸣泽的座位被很微妙地安排比邻着,佳佳特意穿了玫红色的裙子,路鸣泽则穿着西装衬衫,这场面太相亲了。

  婶婶一口一个陈处·长,显然对方老爹的官比叔叔大些,叔叔只是个调研员,综合这些情报的结果就是……他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

  这种状况下他显然不能过度表现,否则就像姑娘把腰勒得巨细胸垫得巨大裙子穿得巨短般出席婚礼……必然是跟新娘有仇,偏偏陈处·长的老婆对他还很有兴趣。

  “哎呀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侄子,很有出息嘛,年纪轻轻的就在国外到处·跑,自理能力很强啊。”陈夫人的话题三句两句离不开路明非。

  “他爸爸妈·妈·忙,以前一直住在我家,小孩子一直很自立的。”婶婶也只好顺着说了下去,这时候她说路明非的坏话,只会显得她心眼太小。

  “以前婶婶很照顾我,要不然我咋能长这么大呢?”路明非赶紧给婶婶倒酒。

  “在美国上哪个大学啊?”

  “一个私立学院,规模比较小,没什么名的。”

  “哎哟哎哟还很谦虚,佳佳申请出国的时候我们都研究啦,”陈夫人说,“美国的私立学院,规模越小的越好,都是贵族学院,很少招收外国人的。你爸爸妈·妈·也在美国?”

  “他们搞考古学的,满世界跑,我也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

  “哎哟全家都是精英呀。”

  路明非心说阿姨你是龙王派来黑·我的吧?你想叫我死你就继续称赞我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请把目光左偏45度好嘛?那边坐的才是你未来的女婿!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是啊,很精英啊。”婶婶幽幽地说,趁着陈夫人把目光转开,冷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又冷冷地看了绘梨衣一眼。

  绘梨衣用贝壳勺慢慢地吃着鱼子酱,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深红色的眼睛。她是这张餐桌上最沉默的人,却像是宴会的主人,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多看她几眼,又迅速地把目光移开。

  因为她吃饭的姿势太像一位真正的公主了,腰挺得笔直,无声地咀嚼,法餐厅中所用的各种餐具在她手里都显得那么顺手那么自然,握住高脚杯的手势都带着美感。

  路明非本来想这不曾见过世面的土丫头进入ChateauJoelRobuchon的时候一定会像看见迪士尼的白雪公主城堡那样瞪大眼睛,流露出很幸福很惊喜的神色,然后路明非再教教她如何使用餐具,给她讲解不同的菜肴,跟她说更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像这样好吃好玩的东西,五目炒饭绝非天下第一等的美食,顺利成章地跟她提出去美国玩。可这个土丫头居然对于法餐非常熟悉,这间餐馆就像是她家的餐厅,分明是围着圆桌吃饭,可好像是一张十米长的条形餐桌,公主殿下孤高地正坐在长桌尽头。

  路明非想起魔鬼版路鸣泽跟他说过的“权力位置理论”,可绘梨衣的气场似乎能够改变整层楼的格局,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权力的位置”。

  这对婶婶来说是种很糟糕的感觉,她心里腾腾地往上冒火,心说不仅侄子欺负她,连侄子泡的妞都欺负她,完全压制了佳佳,进一步还要压制她。

  “你这个同学不喜欢说话啊?”婶婶冷冷地问。

  “她是天生的,她天生……”路明非口不择言。

  这时绘梨衣拿出小本子和笔,写了句话给路明非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句话:“这就是普通人家的家宴么?”

  婶婶的怒火眼看就要爆表,路明非心里惊呼说公主是我前几天伺候得不周到你现在来报复我么?好一个“普通人家”,你这是拿着盐往婶婶的伤口上抹啊!日·本人果然都歹毒!

  瞄准镜挨个圈过餐桌上的每个人,把他们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酒德麻衣藏身在ChateauJoelRobuchon对面的老楼顶上,披着一件雨披,端着AS50重型狙击步枪。

  看眼下的状况没有任何开枪的必要,她只是把瞄准镜当望远镜用,欣赏这场由老板安排的奇妙家宴,餐桌上的人各怀鬼胎。她不清楚老板这么安排的用意,怎么看这场宴会都没法让绘梨衣喜欢上路明非。

  她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轻声记录这个时刻:“这是东京爱情故事的第五天晚上,他们在ChateauJoelRobuchon吃家庭晚餐,席上的气氛尴尬,我看不到爱情发生的机会。”

  路明非好不容易用“日·语的普通跟中文的普通不是一个意思”在婶婶那里蒙混过关,转身又投入称赞路鸣泽的重要作战中去。

  在他的描述中路鸣泽堪称人生楷模,是仕兰中学有口皆碑的好学生,尊敬师长爱护同学,每天放学过马路都左看右看,等着有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再过,以便上前搀扶助人为乐。各科成绩和体育都很出色,班里的人都觉得他是大哥一样可靠的人,女生跟他说话都会脸红。要说缺点就是做人太死板了,不知变通。

  路明非擅长胡说八道而且相当鸡贼,知道若是只称赞路鸣泽的好是不够的,陈处·长一家会觉得他是个托儿,可他以兄长的身份惋惜地说路鸣泽做人死板不知变通就很有可信度了,反正对于未来的丈母娘说做人死板不知变通不能算什么大缺点,甚至可以说是优点。在他的煽乎之下家宴的话题终于回到路鸣泽和佳佳身上,陈夫人看着路鸣泽频频点头,说想不到鸣泽人缘这么好。路明非心说人缘当然好,我现在跟你描述的其实是仕兰中学一枝花的楚子航同学,最偶像派的欧尼酱,大家都恨不得跪下来亲吻他的鞋面呀。

  婶婶见他如此有眼色会来事儿,不禁有些欣喜,略微抵消了对他的厌恶之情,也摆出长辈应有的态度问问路明非在美国的生活,好像连着一年没通过电话那事儿并不存在。

  绘梨衣不会说话这件事让婶婶心里略微有些平衡,原来是个残疾孩子,否则以她的样貌,看衣着又是富裕家庭的孩子,看礼仪从小就是当白富美来养的,怎么看得上路明非?

  尽管这样佳佳在绘梨衣旁边坐着还是有种被光芒淹没的感觉,婶婶不由得猜度路明非最近怎么混得这么好,搭上了日·本白富美,来这么贵的餐厅吃饭,勤工俭学可能只是个幌子,莫非是来日·本入赘?又莫非乔薇尼又找路子帮儿子搭上了有钱人家的女孩?她这辈子步步都比乔薇尼慢半拍,连帮儿子找媳妇都落在乔薇尼之后,不禁又很沮丧。

  “你这个同学家里很有钱吧?”婶婶不阴不阳地问路明非。

  路明非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体察出婶婶对绘梨衣的敌意,婶婶显然是觉得绘梨衣高贵冷艳,又觉得她跟自己这么亲近,纯属好白菜被猪啃了。

  “对对,我就是在她家打一阵子工,算是社会实习。”路明非想也不想就胡说八道,反正绘梨衣也不会揭穿他。

  “哦,小姑娘有点病需要人照顾是吧?”婶婶稍微舒服了点儿,绘梨衣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正常的女孩,眉眼间缺乏灵动之气。

  路明非正待继续胡说八道,忽然觉得绘梨衣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戳他的腿。

  小本子悄无声息地递到他眼皮底下:“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地招待大家?”

  路明非在下面写了“是的”给绘梨衣看,绘梨衣点点头,又写:“我会听话。”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心说你是看出了婶婶不喜欢你么?可这跟你没关系啊,你如果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高傲小姐,婶婶最多只是觉得你有架子,但会说有钱人家的女孩有架子是正常的,可你坐在我旁边婶婶才会看你不爽,你已经很乖了你不用更听话,你是朵莲花呀你的问题只是你开在我这个茅坑的旁边…

  他扭过头又加入吹捧路鸣泽的对话中去了,充当婶婶进攻佳佳的先锋军,这边绘梨衣居然向着叔叔端起了酒杯,她竟然是在给叔叔敬酒,虽说脸上的表情仍旧像是女王把手伸给臣下,赐他吻手礼一般。

  还真的很听话啊,路明非心里悄悄说。

  他确实想好好地招待叔叔婶婶一家,也许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婶婶和解。婶婶确实说不上好女人,但也未必是个坏女人,就是个有点自私的、整天围着灶台转的家庭妇女。可路鸣泽是她儿子,她偏心路明非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要是路明非嘴甜一点婶婶没准会对他好些,可他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熊孩子,学校里的人也都不喜欢他。毕竟他在叔叔家住了六年啊,六年里婶婶围着灶台给他做了不少饭吃,如果不跟叔叔婶婶和解他暑假寒假都无处·可去,只能在宿舍里独自发呆,连芬格尔那种败狗假期都要回德国乡下的老宅。

  这是天赐良机,他帮婶婶攻下佳佳,想必婶婶念他的功劳,便可重新接纳他。

  叔叔一眼看见路明非放在桌上的崭新iPhone5,不禁拿起来好一顿把玩说:“明非在用iPhone5呀!这是美国版的么?”

  “对对,美国版,签合约就送。”路明非心说不能显得自己用的手机比叔叔的还高级。

  他一眼看到叔叔手边的iPhone4S,忽然想到应该趁机用叔叔的电话给学院打个电话,没准叔叔的电话能打通……随即他微微打了个寒战,他想到恺撒说每个人的社会关系其实整理出来不过是几页纸的表格,那么叔叔婶婶小胖子版的路鸣泽必然都在那张列表上,叔叔的电话必然也被辉夜姬监控着,他如果打电话就是害了叔叔,这里是日·本,黑·道可以做到任何事。他坐立不安起来,想要尽快离开,如果叔叔婶婶的电话被监控了,也许在他跟叔叔婶婶见面的那一刻开始辉夜姬已经追踪到他了,也许蛇岐八家的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这时经理过来特别歉意地说:“对不起各位客人,今晚我们可能没法为各位提供厨师长菜单上的主菜了,请问能否换成普通菜单?”

  婶婶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她本来就对这位经理有意见,这时候抓住经理的把柄更要借机发发威,怒说:“你们这么高级的餐馆怎么搞得这么不专业?我分明要的是高级套菜你非要把我换成普通套菜,你觉得我吃不起还是不愿意给我们中国游客提供服务?我给你说中国现在很强大,我们在国际上已经站起来了!”

  经理心中苦不堪言,原本恺撒定的吃顶级的厨师长套菜,指定由行政主厨亲自烹调,但用餐的人就两个,厨师长准备的顶级食材就只够两人份的,如今赫然变成八个人的大家宴,行政主厨摊摊手说我实在没法做出那么多份厨师长套菜,只能换普通套菜。可这话说给婶婶听大概是没用的,婶婶坚信就是自己定的位。

  婶婶的声音渐渐高起来的时候,一个小本子抵到经理的鼻尖下,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叫总经理过来。”

  经理刚想说这件事只是后厨的食材不够了,没有歧视你们外国游客的意思,忽然一抬头,对上了绘梨衣的眼睛。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睛透出极其坚定不容否定的神色,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命令在经理的脑海中下达,他不由自主地说:“是!”然后带着绘梨衣的小本子匆匆离开。

  几分钟后ChateauJoelRobuchon的总经理,那位在东京美食界很有名气的前任大厨出现在桌边,他是飞奔而来的,虽然努力保持风度,但是路明非发现他喘着粗气,他的身后跟着行政主厨。

  总经理、经理和行政主厨排成一排向绘梨衣深鞠躬,总经理说:“上杉小姐您忽然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这次没有让家臣提前通知,我们的招待太草率了,恳请您的原谅!”

  他用敬语并用到了“家臣”这样很有古意的词汇,路明非几乎听不懂,但阵仗他是看得出来的,难怪ChateauJoelRobuchon的奢华没有让绘梨衣吃惊,因为她根本就是这间店的常客。

  “用我平时吃的菜单。”绘梨衣面无表情地写给总经理看。

  “可是不知道您的驾临,后厨没有足够级别和数量的食材。”总经理低声说,“只有低一级的食材,我们用能找到的最好食材为您和您的客人准备,可以么?”

  “可以,不要通知哥哥。”

  几分钟后屏风把这张桌子围了起来,八名黑·衣侍者分别站在八张餐椅后面为客人们服务,他们的餐具全部换成带家徽的,刀叉入手沉重了许多,是纯银打造的。绘梨衣默默地坐着,听任经理亲自为她倒酒、切牛骨和铺餐巾,她显然非常熟悉这种服务,就像女王习惯于被内臣服侍着用餐一样。面如寒霜之外,她的眉间眼角又带上了一股威严之气,这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她是上杉家的主人,日·本黑·道中地位最尊崇的公主。几天相处·下来路明非已经把她看成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了,可她笨笨的一面其实只会暴露在极少数人面前。

  “你经常来这里吃饭?”路明非悄悄在小本子上写给她看。

  “食堂。”绘梨衣只回答了两个字。

  她再次向着叔叔端起酒杯,亮出小本子:“叔叔喝酒。”

  叔叔有漂亮小姑娘敬酒,很有酒兴,陈处·长也频频举杯,这边路明非和婶婶围着陈夫人缠斗。

  四面窗户都是关着的,大厅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路明非隐约听见外面传来骚动声,但没太注意。他的全副精力都在佳佳身上。

  他深知这是他立功的好机会,婶婶对他各种比眼色,暗示总攻的时刻就要到来,路明非已经做好了董存瑞的准备,只要婶婶摔杯为号他就毅然决然地说:“我看堂弟和佳佳倒是很合适的一对!”

  婶婶是一家之主,深谙当领导的道理。如果领导特别想做一件事情,这项建议一定要由手下的马仔当众提出,既能显得领导运筹帷幄但不动声色,又能在提案被大家否定的时候保住领导的面子。

  “上杉同学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叔叔满脸笑容。

  “什么是男朋友?”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给叔叔看。

  “就是比未婚夫低一级的东西,男朋友晋级就是未婚夫,未婚夫晋级就是老公。”陈处·长诲人不倦。

  “晋级要考试么?”绘梨衣接着写。

  “哈哈哈哈!当然要考试咯,是要由家长来考试,所以要见家长嘛。”叔叔豪爽地笑着举杯,“上杉同学来中国要来家里吃饭啊,我做湘派红烧肉给你吃!”

  “看你看你,这就往自己家里拉人了,喝酒喝酒。”陈处·长也说。

  绘梨衣面无表情地举杯,三个人一饮而尽,叔叔又喊侍者说同样的酒再来一瓶。路明非并不担心绘梨衣喝多少酒,他跟绘梨衣喝过酒,知道她最多就是脸红但绝对不会醉倒,龙血体质帮她高速地分解酒精。他只是没想到绘梨衣连笑都不太会却能哄得叔叔和陈处·长那么开心,明艳照人又酒到杯干的萝莉是大叔们梦寐以求的好酒友。

  “明非你们同学里有找外国女朋友的么?”婶婶问得很有言外之意。

  “有啊,在美国中国人少,互相看上的机会不多,找不到中国女朋友就只能找外国女朋友。”路明非顺着婶婶的意思往下说。

  “找外国女朋友还是不好吧?找外国男朋友也不好,”婶婶有说,“外国人臭臭的,而且离婚率很高。”

  “对对,我室友就是,经常不洗澡,一身味儿!”路明非想起芬格尔来,觉得自己倒也没有出卖兄弟,芬格尔的同一件衬衫上能闻出从番茄酱到勃艮第红酒的金套味道,不亚于一间厨房的丰富感。

  “所以我就想要是鸣泽能在国内找个女朋友,然后一起去美国就好了。”婶婶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了。

  路明非看向路鸣泽和佳佳,摆出端详一对璧人的架势,正想把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抛出来,侍者忽然拖着银色带盖的盘子来到路明非身边,轻声耳语:“先生,有人

  送了一封信给您。’’

  银盘里真的是一枚素色的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路明非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来,同样没有署名,只是几个娟秀但潦草的钢笔字:“快走!源稚生还有五分钟到达!”

  路明非心里一阵恶寒,混血种中至高无上的皇正在逼近,那位东京黑·道最大的权力者,他显然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带走他重视的妹妹般的女孩的,谁都可以想见他此刻的怒火。

  虽然不知是谁用这种方式发出警·告,但路明非并不怀疑,任何人这么做都只能是出于好意,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他。接着他从信封里倒出了一枚带金色蛮牛标志的车钥匙,一辆兰博基尼跑车的车钥匙!

  他把信笺翻过来,信笺背面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那是惠比寿花园附近的交通图,图上用红色墨水标出了逃生道路,旁边潦草地写着:“车在后门外!”

  “哎哟!你侄子开的车都是兰博基尼啊!”陈处·长被震惊了,“你侄子有大出息啊!”

  路明非却根本没时间担心这句赞美对婶婶带来的精神冲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坐立不安,起身来到窗边往外望去,看到远方路口那片由车灯组成的光海时,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见识过曼波网吧的事件,知道黑·道残暴起来可以到什么样的地步。他们被黑·道包围了。

  他本想拉起绘梨衣就往外跑,可这样的话跟叔叔婶婶的关系又崩掉了,他们这奇怪的一家像是个被摔碎的陶瓷扑满,他好不容易才黏起来一点点。他得想个理由离席逃走,还得必须合情合理。

  他的腿不断地打着摆子,谁都能看出他的脸色怪异。

  温软的小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止住了他的颤抖,随即小本子从桌布下面抵到了路明非眼皮底下:“还有时间,哥哥还没到。”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绘梨衣,绘梨衣完全不看他,小脸完美又呆滞,她再度向着叔叔和陈处·长举杯,不容他们分说。叔叔和陈处·长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可美少女举杯不能不应。

  酒杯一撞,桌上的气氛再度活跃起来,绘梨衣喝完了杯中的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路明非忽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拥有常人不能及的听力,只要源稚生进入她的警·戒范围,她会立刻察觉。她其实早就知道黑·道帮会包围了惠比寿,但她居然一直端坐饮酒……只因为她要做个家庭聚餐中的乖女孩么?

  看见那枚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婶婶心里又有些不是味儿了。她原本猜测路明非是给这个漂亮的日·本豪门小姐当侍从,所以才能出入如此高级的餐厅,可这个世界上哪有开着兰博基尼跑车带着雇主出外单独用餐的侍从呢?路明非在她心里越来越遥远

  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侄儿已经变成了对她来说高不可攀的人。

  她努力驱散心头的不甘,把话题拉回路鸣泽和佳佳的事情上来。这顿饭她花了大本钱,怎么也得帮儿子把将来的媳妇谈妥,否则这一去上万里,她还不得愁死。

  “我们鸣泽啊,啥都好,就是不太懂讨女孩喜欢……”婶婶说。

  “对啊,慢慢学学就会了,这个不能算是缺点。”路明非的语速明显加快,他得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帮路鸣泽一把,然后体面地告辞。

  “明非你也上大学一年半了吧?还没有女朋友么?美国大学里不是很开放么?大学一年级就有女朋友什么的。”陈夫人问。

  路明非审时度势,坚定地回答:“有的!”

  现在他就代表了去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他要说自己有女朋友,那么路鸣泽也就应该有,他是哥哥,哥哥带头。他要是说没有,那陈夫人就会觉得小孩子先认真读书再谈恋爱不迟,别影响学业。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陈夫人对他的事情蛮好奇的样子。

  路明非心说阿姨你还真打破砂锅问到底啊,可又不能不回答,只好说:“一个蛮活泼的女孩,中国女孩,性格挺不靠谱的,学习很好,对我也很好……”

  “明非的女朋友很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回答。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前都是诺诺的影子,他甚至想要恶搞几句把恺撒和楚子航的性格揉进去,可说来说去好像还是诺诺,中国女孩、挺漂亮、蛮活泼、性格不靠谱……

  “明非——定很喜欢人家吧?我看明非说着说着都脸红了。”陈夫人跟婶婶开玩笑。

  路明非心说脸红你妹啊,我那是喝酒喝的好么?可陈夫人误打误撞地说中了啊,他是很喜欢诺诺,也许未必是喜欢,而是忘不掉。

  “也不是喜欢啦,就是忘不掉。”路明非有点语无伦次。

  陈夫人忽然叹了口气:“唉,我们家佳佳啊,笨得很,要是嫁给聪明男孩呢,肯定要给人家欺负,就该找个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男孩……”

  婶婶刚要说我们家鸣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啊!你看他心宽体胖!陈夫人接着说:“明非就是老实孩子,在那么漂亮的同学面前,却不乱跟女孩子献殷勤。心思特别真,阿姨是过来人,最懂这种心情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老想着人家,两个人在一起了反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她摸摸佳佳的脑袋,“要是明非没有女朋友就把我们家佳佳介绍给明非。”

  路明非呆住了,觉得自己就像一具石膏像在缓缓地开裂,心中十万匹草泥马奔腾。他心说陈阿姨,你也是龙王派来黑·我的!我他妈·的哪里心思特别真?我蔫坏之名全仕兰中学都知道啊!我也不是不跟漂亮姑娘献殷勤,而是这位虽然外形没得挑可是内在是条巨龙啊!要不然我绝不至于跟她同房睡了那么多天心如止水啊!我老想着人家是因为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老大的女朋友啊,不是我的我才想着的!我就是这么个废柴、二·逼和贱·货,我没什么好的我比不上路鸣泽啊!

  陈夫人收回目光,低头认认真真地吃起宽面来,心里冷冷地一哼。

  婶婶一直小看了这位处·长夫人,觉得人家跟着自己的指挥棒走,却不知道陈夫人早就把路明非和婶婶的二人转看得清清楚楚。在路明非登场之前陈夫人还对路鸣泽有点兴趣,但之后的一些事情让陈夫人觉得在美国的中国学生中藏龙卧虎,绝对有一些风度翩翩、家世显赫而且没那么胖的男孩。路明非自己就是个例子,开兰博基尼跑车,在贵族学院上学,说是来东京实习,却出入高级餐馆,显然路明非家的财力要比叔叔婶婶家高出很多。陈夫人和婶婶一样是要面子的,有路明非这样的堂兄珠玉在前,她凭什么要把女儿许给路鸣泽?佳佳去了美国,有更多的好男孩让她选。

  其实陈夫人也不是真的那么看好路明非,不过是拿路明非来当作回绝的理由,要是今晚在座的是恺撒或者楚子航,那么相比起来路明非又只能用来垫桌脚了。

  真正崩溃掉的还不是路明非而是婶婶.这一晚乔薇尼那巨大的阴影重又笼罩了婶婶,让她意识到自己仍只是个家庭妇女。她也看得出路明非在努力帮她打边鼓,可最后陈夫人看中的倒是这个贱·贱的侄子。这天晚上侄子看着真的比路鸣泽要好,穿着体面的衣服,挽着漂亮女孩,开着兰博基尼,总之就是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婶婶也很想过上等人的生活,她只在电视上见识过。她没有上过大学,一辈子也没法像乔薇尼那

  样光鲜有面子,就希望儿子能补上自己的遗憾,好好混出个人样,接她去美国过有钱人家老太太的生活。

  冥冥中似乎有种命运在操纵着这一切,她使劲地想压住路明非,可这家伙还是冒了头,她把儿子捧在手心里托得老高老高,可儿子还是没能出人头地。

  其实奥斯丁大学真的不如那个什么卡塞尔学院吧,就像她不如乔薇尼一样。

  “每样菜都上这么多我可真吃不下去了,鸣泽你帮妈·妈·吃一点吧。”婶婶想把盘子里的菜分给路鸣泽,想借此掩盖自己的神情。

  她想路鸣泽没能跟佳佳谈上恋爱也会很失望,她这个当妈·的应该给孩子点鼓励。可路鸣泽似乎没听见她说话,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桌子底下。婶婶心说这孩子莫不是难过得不行不愿意把头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往桌布下面一看,气得火冒三丈。路鸣泽的座位恰好和绘梨衣相对,而绘梨衣的裙子只到膝盖.露出穿着透明丝袜的修长小腿,膝盖并拢脚腕纤细骨肉匀亭。路鸣泽是一门心思地偷看绘梨衣的裙下,根本没有关注佳佳,也没有理会老娘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正在跟陈夫人智斗,自然也就没有功亏一篑的遗憾。

  婶婶气不打一处·来,失手一巴掌扇在路鸣泽的脑袋上。自己被路明非压制了也就罢了,可儿子都输得那么猥琐,心思全都在人家带来的女孩身上。

  所有人都被婶婶的失态惊到了,只有路明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赶紧一撩桌布把绘梨衣的小腿遮上了,以免这个罪证外流。

  事到如此婶婶也顾不得面子了,这种让她委屈难过的家宴不吃也罢,再吃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绷不住,反而把陈处·长和陈夫人给彻底得罪了。

  “小孩子没出息!陪大人吃个饭只顾自己走神!”婶婶粗声大气地吼着路鸣泽,又扭头冲叔叔下令,“结账吧结账吧,吃差不多了,那种小甜点什么的腻死人了,不吃了!雨下那么大,陈处·长一家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叔叔刚开了一瓶新的红酒,正慢悠悠地等着红酒在醒酒器中氧化,还想叫两根雪茄来跟陈处·长潇洒潇洒,不明白老婆为什么忽然发火儿,正要说话,却被老婆眼睛里汪汪的眼泪吓到了。

  他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但这顿饭看起来是吃不下去了,于是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也对也对,雨太大了,一会儿回去路上不好走。买单。”

  “上杉小姐是这边的常客,不用现场买单的。”经理恭恭敬敬地说。

  “不用她请客!我们请陈处·长一家吃饭我们自己买单!”婶婶在这种心情下不肯领路明非的任何人情。

  经理见绘梨衣不发话,只好拿来了账单。叔叔还不忘展示一下他那张白金卡,两指捻着潇洒地递给侍者:“多少钱?”

  “加上15%的服务费,共计1547000日——圆。’’经理说。

  叔叔捏着白金卡的手忽然就僵硬了,然后缩了回来。1547000日——圆,按照眼下的汇率大概是十万元人·民币,他们居然一顿饭吃掉了十万元人·民币。叔叔本以为这么一顿饭顶多两三万块钱,他的卡里还有这笔钱。他扭过头尴尬地看着婶婶:“老婆诶,卡里的钱不够了……”

  “怎么会不够?不是还有好几万块钱么?”婶婶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们餐馆不能讹人啊,吃个饭怎么会那么贵?”

  “平时确实没有那么贵,但今晚诸位的料理是高一级的,此外诸位饮用的冰酒是伊贡·米勒酒庄的TBA级冰酒,红酒分别是1990年的玛歌和1998年的帕图斯,都是顶尖酒庄的顶尖年份,是这位路先生定位的时候指定的。所以总价比通常情况下贵了大概五倍。”经理偷眼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傻眼了,心说他妈·的你看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啊?你说的那些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要让我点我就点大瓶可乐和青岛啤酒来配菜了好么?

  此时此刻,恺撒和楚子航正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中豪饮香槟王,身旁环绕着五颜六色的女人。恺撒每灌下一大杯香槟她们就娇笑着鼓掌,再为他斟满。

  路明非可以请假但恺撒和楚子航不能,而且带绘梨衣四处·享受的金·钱都是师兄们出卖色·相换来的,师兄们不干活他就没有给养了。今夜一位好酒量的客人跟恺撒打赌,如果她赢了她就有资格坐在恺撒的膝盖上亲吻他的面颊,如果恺撒赢了她就奉上100万日——圆买酒请大家一起喝。这笔钱里的25%会变成恺撒的奖金,他现在人穷志短,于是为了奖金不惜下海。

  楚子航充当裁判,他对这种无聊的比试全然没有兴趣。

  “希望路明非那边能顺利,你跟人蛇船那边谈好了么?什么时候启航?”他用中文问恺撒,周围那些欢呼雀跃的女人听不懂。

  “明天夜里启航,绕到台湾海峡去福建,在那里中国分部有个点。七天后怪物小姐就进入学院的控制了,我们的情报也通过那艘船传递。”恺撒吐出满口酒气,“路明非能搞定,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对他有点意思,而且没有女孩能拒绝烛光晚餐中的邀约,何况还有伊贡·米勒、玛歌和帕图斯的帮忙!”说起这些酒庄名恺撒显得神采飞扬,

  “那些可不是这种大众型香槟能比的!”

  “那是些什么东西?”以楚子航的见识仍旧觉得这些酒中的绝顶奢侈品很陌生。

  “总之就是很贵的东西,极品的东西,我安排的晚宴素来都是极品的,完美无缺,没有人能拒绝。”恺撒又端起一杯香槟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要不我们来吧,真没想到这么多钱。”陈夫人嘴里说着客气的话,脸上却绝不好看。

  她心里暗自庆幸借着一顿饭看出了叔叔家的家底来,十万块吃顿饭虽然太奢侈了,可是付不出十万块的家庭哪里配得上她们家女儿呢?

  婶婶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嗷呜一声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她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面子里子都输了。她特别难过特别伤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嫁人被婆家看不起的小姑娘,所有人都变着法儿地欺负她,可她欺负不到任何人。

  “哎哟哎哟,这是怎么了这是?忽然想起什么伤心事了?”陈夫人很尴尬地打场。

  “都是这个死小子!都是这个死小子!他就是老天派来整我的冤家!”婶婶忽然像头发怒的母狮子那样抬起头来,抓起桌上的盐罐和胡椒罐投向路明非。

  那些金属罐子砸在他身上有些痛,可他没有躲避,也没有说话。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婶婶的伤心,他不怨婶婶,反倒有点同情她,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当家庭主妇对不对?家庭主妇也有颗要强的心,就好比当年他是个没有丝毫前途的衰仔,仕兰中学垫底的人,他也不甘心,他也想要有一天闪着光出现在陈雯雯面前。他忽然明白在婶婶眼里自己是个在外面混出名堂的人了,婶婶打不过他,就只有讨厌他。

  曾经婶婶比他有力量,掌握家政大权,趾高气扬地对他发号施令。如今强弱颠倒过来,他如魔鬼版路鸣泽所说获得了权力和地位,可他再也回不到叔叔婶婶的那个家里去。

  权力和地位就是这样的东西,在你得到它们的时候,就会有人失去它们。

  他想要那么一点点权力和地位,其实不是想跟婶婶炫耀,就是不想在她的世界里扮演一个没用的孩子,专门用来陪衬路鸣泽的高大英俊。但婶婶不需要这样的路明非,他不是婶婶的儿子,他不需要出入头地带婶婶去美国过有钱人家老太太的日·子,他就是用来做陪衬的。今晚他努力想要做陪衬,可还是锋芒毕露了,所以他在婶婶家出局了。

  他还是不怨婶婶,这个世界上大家都蛮难的,都有很伤心很伤心的时候。

  他知道不能让陈处长一家来买单,那会对叔叔在单位里的名声有影响,可他摸摸口袋,发现自己只带了80万曰圆。他只带了两个人的餐费,不够付八个人的钱。

  这时绘梨衣抓起经理手中的笔在账单上签了名字,她果然不用付现金,东京的餐馆谁不乐意接受黑·道公主挂个小账呢?

  绘梨衣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悄悄把小本子给路明非看,上面写着:“哥哥来了!”她听见了那辆法拉利599GTB在远处吼叫的声音,白王血裔中的皇正以极速逼近。

  “我有点事先走了……我放暑假再回去看你们。”路明非干涩地说。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其实他想跟婶婶搞好关系是枉费心机的,就算今天给他蒙混过关了,总有一天婶婶会发现他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势力。他强过婶婶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原罪。

  他拉起绘梨衣的手匆匆往外走,不知道后门那辆兰博基尼能不能跑过法拉利599GTB。

  绘梨衣显然很熟悉这间餐馆的地形,拉着路明非在走廊上奔跑。她忽然又止住了步伐,拿出小本子给路明非看,上面是她早就写好的字条:“是我不乖么?做错了么?”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这个不通世情的小姑娘,心里说乖有什么用啊,在这个世界上混要聪明狡诈顺着别人的心意,你乖乖的,在别人眼里还是碍事。

  “绘梨衣很乖的,跟绘梨衣没关系。”他轻轻摸了摸绘梨衣的头发。

  “喂!路明非!你给我站住!’’叔叔追了出来,在走廊尽头冲他低吼。

  路明非实在没时间让他兴师问罪了,只好说:“叔叔我真有事得先走,什么事以后再说!”

  叔叔可不听他说,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小子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我看外面都是警·车还有流氓,他们都是冲你来的?”

  “没……没有……”路明非想辩解。

  “你小子真不是骗我们说上学其实跑日·本来混黑·道了吧?”叔叔瞪着他。

  “真不是,这事儿一时没法解释……”

  叔叔从屁股后面摸出金利来的钱包,打开来夹层里有几张曰圆钞票,大概一万多的样子。他把那张万圆大钞塞进路明非手里:“叔叔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你们年轻人见的世面大,有些事不愿告诉我们大人,我问也没用。我以前也惹过事跑过路,跑路身上千万得有现金!银行卡信用卡跑车都没用!”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一万日·圆,他口袋里这样的大钞有大概80张。叔叔大概是看他刚才掏了半天没掏出来觉得他也没钱,所以特意跑出来给他送钱。

  这个无所事事爱显摆的男人从来都不敢得罪老婆,外面风光钱包里只有老婆施舍的几个零花钱,这点钱大概还是他自己私房攒的,想偷偷买A片什么的。

  路明非低着头,一瞬间泫然欲泣。

  叔叔犹豫了几秒钟,把剩下那点日·圆零票也塞在路明非手里,推推他:“快走快走!日·本黑社会可惹不得,躲过这阵子去大使馆,我们中国现在强大了,还能任他们日·本人欺负?”